但丁说,通向天堂的门是窄门。
惟其如此,而梦想进入天堂的人又太多,所以势必会有绝大多数的人被挤出来。他们中的有些人,仍然不放弃,也许会再度冲击,也许,会一生都在窄门的入口处徘徊,一次次做西绪福斯式的努力,终其一生,不悔不弃;但是更多的人必然是知难而退,另觅他途;只有极少数人,从努
力―――失败―――再努力―――再失败中达到了彻悟。这彻悟是对人生的,更是对命运的。
长篇小说《永远不说永远不》,恰到好处地诠释了这种宿命式的人生历程:何大伟和宁新原是一对美满小夫妻,二人商定,由英语基础较好的宁新辞职在家考托福和GRE,申请去美国读书,何大伟陪读出去。没想到出国的路远不是预想的那样平坦。宁新连考三次托福都没过,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。两年中,她深深体味到了作为一个女人,没有了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独立的经济收入后的苦辣辛酸。何大伟因为她的一再失利,对她开始失望、冷淡,决定放弃去美国的梦想。可正是这种失望与冷淡,倒激起了宁新背水一战的决心。她在何大伟拒绝给她继续提供费用的情况下,坚持考了第四次托福,并以高分过关。而在学习GRE的过程中,因为对美国文化的深入了解、接触,她的女性意识蓦然觉醒,开始了对丈夫男权思想的怀疑与反抗。她的这种变化令何大伟产生了失去对她的控制的担心,因而极力修好。宁新在申请完学校后,却在签证的最后一关两度被拒。想到自己多年付出的一切,她不甘心,为了这美国梦又孤注一掷,毅然与何大伟离婚,嫁给一个她在GRE班上结识的小她5岁的、已经拿到美国签证的男孩子,希望能陪读出去。可是因为这样的意图太明显,她仍然被拒,并永远不可能去美国。
小说的另一条主线是宁新的大学同学、闺中密友叶秋。她被一段失败的恋爱伤害,故而选择出国,希望逃开伤心回忆。这段恋爱过后,她对男人产生一种根深蒂固的不信任,把感情当作是男女之间的游戏与互惠互利。对好朋友宁新的离婚,她起了决定性的推动作用。为了填补感情空虚,她主动追求英语辅导班的一个已婚男老师,又在临出国之前使用计谋,骗了他20万元,离开中国。她其实从未真正忘却第一段恋爱,她把本应发泄在初恋情人身上的仇恨,报复给了第二个情人。
在几位年轻的小说人物中,宁新无疑付出最多,为了进入天堂的窄门,她就像一辆准备爬坡的马力充足的汽车,一次次重新起动,拼尽全力,而当她终于爬坡成功的时候,却惊异地发现,当初鼓动她爬坡的那个同谋者―――她的丈夫何大伟却露出了冷漠自私的面目,她离开了他,爱上了小她五岁的沈放,而爱情比起天堂的窄门来,更是脆弱不堪。她堕入了一个永远无法自我救赎的深渊―――永远将被拒签;而何大伟,则有着各种中国男人典型的劣根性,他的实用主义注定他根本无法靠近窄门;宁新的女友叶秋,却在对男人彻底失望之后,歪打正着地骗取了进入天堂窄门的通行证,但结果如何,不得而知;只有沈放阳光灿烂地进入了天堂的窄门,但是在他的他乡之梦中,有的却是他心爱的女人永远被拒签的梦魇。
一个多么貌似平淡却又富含哲理的现代寓言啊!拥挤在窄门门口的人们可曾想到,进入窄门之后是不是就到了真的天堂?美国真的是个解脱与重生的天堂吗?他们为了最终抵达天堂付出的全部青春和感情,到底值不值?!答案已经有了―――天堂内外的人们都有着同样的问题,仍然是那个古老的问题―――一个现代版的围城。可怕的是:破釜沉舟挤入天堂的人们忽然发现:天堂的入口是窄门,出口也是窄门!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变成“夹缝人”!“经验只属于越界者,而一旦有了经验,就再也无法回到原初状态了”。―――想挤进天堂的人们可要好好想想啊!
小说具有很强的现实感与可读性,文笔流畅,人物鲜活,富含哲理,作为长篇处女作,穆格迈出了令人惊喜的一步。《永远不说永远不》穆格著中国华侨出版社2004年1月